倒在黎明前夕的广元籍华蓥山武装斗争情报员
伍 颖
谨以此文深情缅怀为了中国革命胜利而前仆后继浴血奋战英勇牺牲的先烈们!
——题记
缘起敬仰机缘巧合
我在“享受前人披荆斩棘换来的幸福”(革命先烈陈乔年语)的同时,对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进行革命、建设、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伟大历程,时时充满着深深的敬意,尤其是对那些为了中国革命胜利而前仆后继浴血奋战英勇牺牲的无数先烈,更是充满着无限的感恩和感激。出门旅游,我总是要到附近的革命纪念场馆去,从校园外、从纪念馆中吸收精神的营养、前人的智慧和前行的力量,从瞻仰和观看中缅怀革命前辈,从血液和灵魂里赓续红色基因。我到过重庆市沙坪坝区的歌乐山,参观了渣滓洞集中营和白公馆,内心极其凝重。后来,我又阅读了小说《红岩》,许云峰英勇斗敌、舍己为人,江竹筠受尽酷刑、坚贞不屈,“小萝卜头”天真可爱、勇敢顽强……这些英雄群像令我记忆深刻。参观重庆渣滓洞时,我的父亲告诉我:广元市也有一位在华蓥山从事地下武装情报的革命先烈,叫刘光荣,他牺牲在四川解放的前夕。
广元烈士陵园群雕(中间为刘光荣烈士,广元市烈士纪念设施保护中心 史进军 供图)
机缘特别巧合,我上小学一年级时,有一位美丽端庄、学识渊博、待人和蔼的女老师叫刘耀辉。刘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教我们班的语文,听她的课,感到很亲切、很生动。我还听说她就是刘光荣前辈的亲侄女。这不仅让我对刘老师更加敬重,也让我对刘光荣烈士的事迹更充满了好奇,总想有个更深入更细致的了解。
大学放假时,我回到父亲身边,父亲给我拿来了《中共广元地方史》第一卷(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这本书里,专门有一篇附录,叫《为迎接解放而献身的刘光荣》。后来,我又查证了一些其他资料,刘光荣前辈的形象在我的头脑中更加清晰、丰满和高大起来。
辗转投身革命事业
刘光荣,字国黎,又名国林,1925年出生于广元县汉寿镇(今四川省广元市利州区嘉陵办事处)。
刘光荣走上革命道路,经历了曲折的过程。7岁丧父,全家靠母亲和同父异母的兄长经营土杂店生意谋生。读小学时,刘光荣成绩优秀,颇受老师和亲友称赞。1939年春,刘光荣考入省立绵阳中学。初中毕业后又读了两年高中。在绵阳中学学习期间,刘光荣时常听进步教师讲述日寇烧杀掳掠的暴行,立志报国,不等高中毕业,1944年夏只身奔赴重庆,考进当时比较进步的民治新闻专科学校。后因该校停课待迁,刘光荣又进入陶行知所办的育才学校社会大学部学习。在学校地下党组织培养教育下,刘光荣阅读了大量进步书刊,思想觉悟得到很大提高,从此走上革命道路。
1946年2月10日,育才学校百余名师生随校长陶行知去重庆较场口参加庆祝政治协商会议成功召开大会,遭国民党特务捣毁会场,刘光荣等不顾自己安危,保护陶行知、郭沫若等撤离。
1946年12月,北京发生“沈崇事件”,激发了全国人民抗议美军暴行的怒潮。1947年1月3日,重庆市31所院校召开代表会议,成立“重庆市学生抗议美军暴行联合会”(简称抗联),决定举行以抗议美军暴行、反对内战、要求和平、争取民主为核心要求的罢课及示威游行,刘光荣在活动中担任组织、联系和宣传工作。2月5日,美蒋特务在重庆江北公园殴打“抗联”宣传队学生。2月8日,“抗联”宣传队再次举行大规模示威游行,抗议国民党特务暴行。刘光荣积极参加抗暴斗争,在“2·8”游行中担任纠察队员,同敌人进行英勇搏斗,身负重伤。“抗联”将十多名重伤者送往重庆市民医院治疗,其中刘光荣的伤势最重,昏迷不醒。治愈后左额留下一块伤疤。后来他在华蓥山搞地下情报工作时,人们还以“疤子”作为他的代号。育才学校党组织负责人廖意林觉得刘光荣的行动过于暴露,于是安排刘光荣随中共地下党员林涛一起去泸州女中任半聘的地理教师。
刘光荣是母亲的独生爱子。1947年暑假,刘光荣的母亲在其姐夫宋治文陪同下来到重庆,找到刚从泸州因事返渝的刘光荣。母亲知道自己的独子挨过打,受过重伤,脸上留下伤疤,无论如何要将刘光荣带回广元。刘光荣再三劝说无效,组织和同志们只得劝刘光荣暂随母亲回广元,以后再做打算。别无他法,刘光荣只好随母亲回到广元家中。
位于广安市广安区奎阁公园烈士陵园内的刘光荣烈士墓(中共广安市委党史研究室 供图)
回到广元不改初心
家庭为管住刘光荣,一是为他在广元县城第三分校找了一个教员的工作,二是积极想法为他成亲安家。他的姐夫宋治文是国民党广元县党部执行委员,更要求家里严格管教刘光荣,并说:“叫他在家好好休息,不能让他乱跑,出了事我不负责。”
刘光荣回到广元后,并没有停止革命活动。一方面,他积极与育才学校党的负责人廖意林取得联系,并接受其指示开展工作。另一方面,他利用教学之便,努力开展革命宣传工作,并自觉与国民党亲友划清界限,开展斗争。
刘光荣有个族兄刘光钊,是广元县龙潭乡乡长,也是地主、袍哥大爷,有钱有势。刘光钊为长子结婚,大宴宾客,把刘光荣请去做客。在宾客齐集时,刘光钊因为他是重庆读书的大学生,要他代表来宾作答谢讲话。刘光荣趁此机会在堂屋前的台阶上向群众做起宣传工作来。他从容不迫地讲起革命道理,并斥责刘光钊办喜事向全乡人民摊派大米的行为。刘光钊听得吹胡子瞪眼睛,还没等刘光荣说完,就被人强行拉下台阶。
刘光荣的行动引起广元县国民党特务注意,认定他是共产党或共产党嫌疑分子而被列入黑名单。只因证据不足,又碍于其姐夫宋治文的关系,暂时没有抓他。刘光荣的母亲更加紧为他提亲,以免再外出惹事。此时,刘光荣已与泸州地下党员取得联系,于是在其姐姐刘光喜资助下,毅然决定去重庆找党组织,以便献身革命事业。临行前,他还留给宋治文一张字条,劝宋治文要站在人民一边,争取为人民做点有益的事,不要再做坏事。宋治文气得将字条撕碎,并亲自带人去追,但此时刘光荣早已悄悄远走。
《刘光荣烈士》 油画(广元市烈士纪念设施保护中心 史进军 供图)
潜回川东坚持斗争
刘光荣偷偷来到重庆后,与从泸州来的林涛相会。通过林涛,找到了中共地下党领导廖意林。党组织原打算把刘光荣安排在《时事新报》做校对工作。此时,中共川东地下党组织正在华蓥山地区组织发动武装起义,刘光荣向党再三请求,到华蓥山地区参加武装斗争。党组织批准了他的请求。
1948年2月21日,刘光荣被重庆党组织作为革命青年骨干,被派回华蓥山地区的广安县,同林涛、胡正兴、詹廷栋等中共地下党员一道,发动群众开展武装斗争。这之前,廖意林已准备批准刘光荣的入党申请,由于工作调动,只得到广安后由林涛办理刘光荣的入党手续。后由林涛、唐敌侠同刘光荣单线联系,并把刘光荣编入广安县城关特支。
刘光荣到广安不久,地下党组织安排他打入国民党护安乡公所做干事,负责中共地下党的联络和对敌策反工作。1948年夏,由于重庆《挺进报》事件发生,广安多名中共地下党员被捕。因此,原计划1948年12月举行的武装暴动,不得不提前举行。在此情况下,刘光荣进行联络工作,既很危险也十分繁重和辛苦。他是乡公所的干事,不能连续几天离开乡公所。为完成党交给的工作,只得早出晚归,当天返回护安乡,经常跋山涉水、日晒雨淋,步行常在百里以上。广安县的“七八”暴动失败后,敌人对广安县进行了疯狂“堵剿”,党组织大多数领导人被迫转移,只留下部分同志继续进行隐蔽工作。刘光荣奉命转移到河西二线地区的东岳乡,仍然负责山上、山下与县城、河西地区的情报交通联络工作。
此时,白色恐怖笼罩广安城乡,刘光荣承担的工作更加危险和艰巨。由于长期过度劳累,刘光荣面容消瘦,腿上和头上都长满脓疱疮。有一次,刘光荣来到县城中的程忠瑛同志家时,程忠瑛发现他的腿部严重溃烂,十分心痛,一定要给他清洗疮口,进行治疗。稍加治疗,刘光荣又忘我地投入到紧张而又危险的工作之中。
月山“教书”不幸被捕
1948年,代市、观阁起义前夕,刘光荣专门负责华蓥山武装起义部队传递情报的工作,经常一夜之间往返百余里。1948年底,因工作需要,党组织调刘光荣到花桥镇月山乡伍家坡去开辟新区的工作。这里是广安与渠县、蓬安三县的交界处,是各县地下党组织联络的要道,因此位置极为重要。
刘光荣来到伍家坡后,在武伍家祠堂以“团馆”教书为掩护,进行发动群众的工作。他住在伍家祠堂的伍才善老夫妇家里。伍才善有个儿子被拉去当壮丁,多年未归,刘光荣十分同情他们,于是便假装老夫妇回归的儿子,一来可以照顾老夫妇,同时也可更好地隐蔽在群众中开展工作。刘光荣和群众打成一片,常常利用农闲时间教农民识字,唱革命歌曲,讲革命道理,继续发动群众,组织农民开展抗丁、抗捐、抗粮斗争。伍家坡虽然是偏僻穷困的山沟,在刘光荣的积极工作下,群众发动工作搞得十分出色,大人小孩都会唱不少革命歌曲。
1949年1月,人民解放军取得三大战役胜利后,国民党处于全面崩溃边缘。为作垂死挣扎,国民党在国统区施行更加严密的特务统治,刘光荣的革命活动受到国民党地方反动势力注意。1949年2月,花桥的保长蒋甫得到20甲甲长伍才干的报告:“伍家坡来了一个可疑的人”。不久,保长蒋甫到伍家坡,听见柏树林里有小孩唱:“龟儿子老板莲莲,像条猪嘛杨柳。打土豪干个啥?分田土呀哎嗨哟。”这首革命山歌引起了蒋甫的注意,于是他上前追问山歌是谁教的。无知的小孩回答是祠堂教书的刘先生教的。蒋甫将这一情况报告给花桥镇镇长罗启尧。罗启尧马上派人前来拘捕刘光荣,敌人包围了刘光荣正在开会的房屋,随即冲进会场,刘光荣已来不及撤退,便大声呵斥敌人:“不要捆绑!不要残害老百姓!”
刘光荣被押到花桥镇公所后,遭到严刑拷问,但敌人从刘光荣口里没有得到有关中共地下党的任何秘密。
营救未果壮烈牺牲
刘光荣被捕后,党组织积极进行营救。党的领导人谭剑啸以教会的名义写了一封匿名信,警告镇长罗启尧,要他释放刘光荣。狡猾的敌人将计就计,假释了刘光荣,施以放线钓鱼之计,妄图一网打尽花桥地区的地下党员。刘光荣识破敌人的花招,待在学校,哪里也不去,只和小学的老师们谈些教书的事情。敌人诡计不能得逞,只得又把他抓了起来。刘光荣再次被抓的当晚,党组织随即通过关系做镇队副谭子明的工作,要他设法营救刘光荣。谭子明终因考虑自己的妻室老小,不敢私自释放刘光荣。党组织又决定以武装拦截方式进行营救。敌人准备从花桥经过井溪把刘光荣送往广安县城。地下党动用了10多个人的武装,配备了两挺机枪,准备在押送刘光荣的途中进行营救。谁知敌人提前改道,经龙台到石笋,用船走水路,将刘光荣押至广安城,致使营救未遂。
广安特委秘书、中统特务罗吉办理刘光荣的案件。刘光荣的案情是:刘国林,在花桥镇的伍家坡,组织10多个未入学的农民小孩唱共产党歌曲,保甲人员发现后密报镇公所,因而被捕。因为这是政治犯案子,所以由县政府转给特务罗吉办理。华蓥山起义后,还有大批的地下党员潜伏在这一地区。罗吉企图从刘光荣身上打开突破口,以此破坏党的地下组织,于是对刘光荣进行了三次严刑审讯。刘光荣在敌人的酷刑下,表现出了一个共产党人的大无畏的英雄气概。
敌人对刘光荣使用“老虎凳”酷刑,刘光荣咬着牙挺了过去。敌特委秘书罗吉又叫爪牙们给加了两次刑,刘光荣宁死不屈,刑后昏迷过去。特工情报组长怕发生“刑毙”,断了侦破中共地下党的线索,便叫士兵松了刑,用冷水将刘光荣泼醒。松刑后不久,罗吉见刘光荣吃力地支撑着站起来,便恶毒骂道:“你这共匪不招,我还要用刑,如若拒不吐实,我就枪毙你!”刘光荣义愤填膺,仇恨的目光直射敌特,大义凛然地说:“你骂我们是‘匪’,但人民群众拥护我们,因为我们是为人民谋利益的。”接着,刘光荣指着罗吉等人说:“你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法西斯匪徒,你想用‘枪毙’来威胁我们向你屈服,简直是白日做梦!你们想从我这里捞到什么情况去讨好上级,好升官发财,休想!蒋介石从‘四·一二’开始,杀害了多少共产党人和人民群众,但共产党员是不怕死的。你们的末日真正快要到来了!”
罗吉被刘光荣骂得恼羞成怒,狂叫着:“给老子杀!杀!杀!”并将刘光荣反吊起来。起初,敌特们还能听到刘光荣怒斥罗吉的声音,以后开始嘶哑,渐渐微弱,听不清楚刘光荣的声音了。
特务们虽然没从刘光荣的嘴里得到口供,但根据他在酷刑下的表现,断定“这是一个真资格的共产党”。不久,他们又搬来一个“自首”的人,与刘光荣对质,企图劝降刘光荣。刘光荣坚持斗争,敌人的阴谋彻底破产。
此时,地下党组织通过上层统战关系,找到敌人特工情报组组长做工作,设法保释刘光荣。但是敌县长和中统特务罗吉对此案抓得很紧,营救工作未能奏效。罗吉断定刘光荣是一个重要的共产党员但又无法从他那里得到共产党组织的线索,于是同新任的县长刘治国研究,于1949年3月31日下午5时左右,向特务们下达了当晚9点秘密处决刘光荣的手令。罗吉所写的“罪状”是:“刘国林教唱‘共匪’歌曲,蛊惑人心,图谋暴动,倾覆政府,就地权宜,处以枪决。”
1949年3月31日深夜,寒风阵阵,冷雨凄凄。国民党广安县政府执刑队将共产党员刘光荣押赴县城北门外紫金山下的白骨塔旁执行秘密枪决。执刑前,刽子手叫刘光荣跪下。刘光荣大义凛然地说:“共产党人没有跪下的规矩,快开枪吧!”接着,刘光荣高呼:“打倒国民党!”“共产党万岁!”刘光荣前辈壮烈牺牲在广安解放的前夕。
英烈千古如旗似歌
刘光荣被国民党特务杀害后,噩耗传开,同志们悲痛万分,悄悄在刘光荣的坟上献上路边的野花,以作诚挚的祭奠。
刘光荣烈士生前常说:“一个旧社会的灭亡,需要无数同志去送葬;一个新社会的到来,也要许多革命者去催生!”刘光荣前辈是新社会的可亲可敬催生者!
英烈永不朽,丹心铸汗青。刘光荣忠于党忠于人民,对革命事业忠心耿耿,不幸牺牲。四川解放不久,川北人民行政公署批准刘光荣为革命烈士。1950年,广安县人民政府为表彰刘光荣的英勇事迹,将刘光荣前辈的遗骨安葬在广安河西兴国寺旁的南园,并修建了刘光荣烈士墓碑。1953年3月,广安县人民政府为刘光荣烈士立碑纪念。1980年,刘光荣烈士墓迁往广安奎阁公园烈士陵园内。
刘光荣前辈的英勇事迹,被写进了中共广元历史第一卷和中共广安历史第一卷。广元市委、市人民政府非常重视宣传英烈事迹、传承英烈精神,刘光荣烈士的高大形象被广元市委、广元市人民政府雕刻进广元烈士陵园进门正大厅烈士群雕塑像,刘光荣前辈成为广元大地解放战争时期杰出英雄的代表。每年清明时节,广元市委、广元市人民政府和广元市广大干部群众以及大中小学校学生,都会积极前往广元烈士陵园祭拜英烈。
英烈当慰藉,神州已巨变。刘光荣前辈牺牲后的9个月,1949年12月9日,刘光荣前辈战斗和牺牲之地的广安县获得解放;1949年12月14日,刘光荣前辈的家乡广元县获得解放。刘光荣前辈为之奋斗的革命事业终于取得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下,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开放取得了一个又一个历史性的伟大胜利,刘光荣前辈牺牲和出生的地方,跟全国一样,人民早已过上全面小康的幸福生活,如今,正沿着中国式现代化的新征程踔厉奋发,一个中国式现代化的美丽强国已经在世界东方出现!
继承先烈志,我辈使命重。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讲好党的故事、革命的故事、根据地的故事、英雄和烈士的故事,加强革命传统教育、爱国主义教育、青少年思想道德教育,把红色基因传承好,确保红色江山永不变色。”在党的培养和英烈精神照耀下,我已成长为高校宣传工作者和思政教师。我将毕我心力,赓续红色基因,传承先烈精神,在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和铸魂育人立德树人上,守正创新、砥砺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