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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上个世纪还并不大的那个应县城

(来源:网站编辑 2023-12-11 07:47)
文章正文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前的应县城并不大,那时城墙虽然被拆得七零八落,但总体结构还是有迹可寻的。东西南三座城门全没了,城墙的大砖也被社员们陆续刨走了。但城墙的夯土基本保持原样。真正把夯土拉走垫地基是七十年代以后的事了。

所谓县城内就是城关镇所属的四角,东南角、东北角、西北角和西南角四个大队,位于城墙内东西约860米、南北约700米左右的空间,约0.6平方公里。东关和西关两个大队位于东西城墙外。全县城只有一所中学,即应县一中的前身,二中是七十年代后期才开始建设的,三中更是后来的事。

应县城真正的大规模扩建是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的。残留的土城墙夯土变成了盖房地基,城墙原址上再盖房。所建的新房,绝大多数是平房带个小院,大量耕地变成了居民住宅,以至于城内四个大队的耕地几乎丧失殆尽。东南角大队与席家堡村耕地中间原来是一块面积不大的成片杨树林,东南角离城近的耕地逐渐被卖,只能向南发展,把成片的树林砍伐,变卖给个人、单位。现在已经和席家堡村连成一片。当年有名的刘栋坟土疙瘩(现在田仁乳业处),石头砌成的牌坊没了,就是砌穿堂的石条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据老人们讲,刘栋坟的刘家原来是应县城有名的大户人家,“刘栋不动,发得懵愣”就是讲他们刘家。

十字街是应县城正儿八经的中心,又以四个转角楼为标志,正南、正北、正东、正西四条通衢大街,分称南街、北街、东街、西街,东西南北四面的城墙做依托,东西关为侧翼,构成了完整的应县老城。建在北城墙上(原真武庙)的烈士塔位于北街最北的尽头,俯瞰全城,一览无余,似乎有点宋代官帽的架势。打我记事上学,每年的5月25日学校都要组织去烈士塔举行隆重的纪念活动,但塔里的纪念碑是上大学以后才见到的,碑上刻着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牺牲的539名革命烈士名字。应县的城墙虽然都被拆了,但作为烈士塔基础的那段城墙依然巍然屹立,而且进行了加固。释迦木塔静静地耸立在那里近一千年,体验着人间冷暖和世态炎凉,看着改朝换代和时代的变迁。

城墙里的四个角,三个角都有水沱渊,东北角、东南角和西北角,西南角最早也有水沱渊,面积不大,解放以后应县中学扩建校园时填平占用了。据说当年应县解放时,西南角城墙上打得最为激烈,国民党守军司令乔日成就是在西南角城墙上被击毙的。在我记事时,三座城门已经没了。

东南角

按照现在人们的观点划分行政区域,东南角大队居民区西起南街,东至城墙,东街往南,南城墙以内,大约占应县城四分之一多点吧,也就是0.15方公里左右的样子。应县是个典型的农业县,就是县城里农业人口估计也是95%以上,当时东南角大队分为五个生产小队,二队人口最多,也不到200人,所以整个东南角大队居民区农户和非农户人口也就是1000人左右。东南角又是城关镇所属四个角里最大的,东西关人口加起来不到500人。整个应县城人口也就是5000人左右吧。

东南角有三个大小不等的水沱渊,大水沱渊位于南城墙和东城墙交接拐角,面积最大;小水沱渊位于南城墙下,长条形,东西长,南北窄;还有一处更小的不规则椭圆型水塘,在上南营街大队部门前,平面直径三五十米。三个水沱渊的水源都是雨水,下雨时大街小巷各家各户的雨水汇集而至。小水塘与其他两个老大哥不同的是水源还有一部分来自应县城唯一的大澡堂,常年往里边排污水,也就是人们洗完澡的水吧。两个小水沱渊水太多了就溢流到大水沱渊,后来县里建了玻璃厂,主要制作玻璃瓶,冷却水也往大水沱渊排。遇到雨水充沛的年份,大水沱渊水位上升,周边居民院里都是水,大队就组织力量,用抽水机往城外排,灌到城墙外应县一中操场西的排水沟,夹杂着造纸厂、食品公司的有毒污水向北流入小白桥渠里。玻璃厂当时只管糟蹋大水沱渊,对于周围居民被水淹几乎不管不问。

东南角有三口水井,人们叫它大井、小井和刘糖坊井。大井位于下南营中部,我家门口,水量充足,好像水质差些,人们叫它苦水井;下南营西面靠城墙下的小井,人们叫它甜水井,但水量次之;刘糖坊井在东城墙下一家院内,水质最好,东南角几个豆腐坊都去那里拉水,说是起茬高,但这口井水量更不行,经常出现断水现象。

上南营和下南营是东南角最主要的两条街;白塔巷(没见过白塔)、皮箱店巷、帅府街等等都比不过这两条巷子长。五个小队各有片区范围。一队是东城墙下靠近区域东北方向的一片,豆腐坊、牲口圈、磨面坊、大部分居民都在这里;二队和五队的社员主要集中在上下南营东部,牲口圈都在大队院里;三队的片区范围主要是白塔巷,四队是下南营的西部。王玉喜、刘金贵、孔凡明、王久有、王有富、郭兴、王贵存和我爹等都是当年特别能干的生产队长,虽然都没啥文化,但干活都是好手,特别能吃苦耐劳身先士卒,入社后从合作社到人民公社,一路走来。大队书记刘治国是灵丘人,解放前参加工作,属于老革命(老百姓叫爬山干部,应该是山上打游击战),群众威信很高。就是他一手培养起上面那些出生苦寒的生产队长,带领着老乡们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天灾人祸,吃饱了肚子,维持着当时难能可贵的生计。记得刘治国好像是国家干部编制。大队会计王进孝,出纳刘兴,兢兢业业,一直干到生产责任制前。

东街路南有百货大楼、城关镇医院、城关镇、杂货店(土产日杂)、铁匠铺(经营炉桶、火铲等等,旁边还有个拐子做煤油灯的店)、东街商店(人们叫软三行,主要经营学生文具用品)、剃头铺、东街小饭铺、县食品公司门市、应县大澡堂、县武装部、党校(后来一小的分校)、生产资料公司等等;南街路东有镶牙店、县邮电局、东南角大队办的磨面坊和电器修理店、供销系统招待站。东南角大队的电器修理店最早是北京下放的刘志宇在我爹的大力支持下办的,当时刘仍然处于被监督劳动改造中,下放前在北京学过电机方面的知识,就让他创办了这个店,主要修理电机,带了个徒弟郝六,除了保障本大队电机修理外,对外也承揽一些活。后来恢复政策,刘回了北京,由郝六接管。差点忘了上南营西头的应县电影队,这个单位可是名气大得很,职工也牛。

东南角的孩子们都在城关镇第一小学,那时就已经严格学区管理了,因为一小是县城里最好的,有些有办法的人就是住在其他角,也把孩子送到一小,记得好像还专门搞了一次大清查,许多孩子“被迫”转学到二、三小。

西南角

应县城里最为繁华、故事最多就是西南角了。顾名思义,西南角大队的区域范围东起南街,西至城墙,西街以南,南城墙往北,面积比东南角小点,人口也没有东南角多,虽然只隔一条南街,而且就耕地来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按说原十一万变电站、黑虎地属于应县城最为西南的耕地,理应归西南角大队,地近啊,在那个交通运输不发达的年月,近地是个宝啊,可偏偏东南角在那里有大量的耕地。实际上城里四角两关的耕地整体来说,东南角的耕地质量最好,基本没有盐碱,绝大部分都能得到有效的灌溉;反观十一万、黑虎地等都是沙地,绝对比不上东南角的地,所以也就没法对等更换了。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放开了耕地建房的政策限制,县里有头有脸的人蜂拥而至,想方设法在东南角批地基,东南角大量耕地变成了居民新区,出现了戏称的“权威街”等等,一点儿也不足为怪。县里那些像商业局、县社、人民医院、城关镇公社、县委县政府等等比较牛的单位也纷纷南迁。而同时期西南角的地却无人问津,这也为21世纪开发应县大西南留下了空间,原来大家不看好的西南角成了新应县城最为热闹的地方,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而回看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建设的东南角新区,一片凄凉,路也没人修了,垃圾也不倒了,都等着拆迁,而且要价不菲。当年能在这里建房的除了东南角的社员外,绝大部分经济条件不错,现在许多院子空着,我们那条巷子都搬空了。前些年县里大张旗鼓要拆,但由于各种原因,基本没有推动起来。

西南角主要有两条大巷,头道巷和二道巷,与东南角的上下南营东西照应。头道巷最西处有口四眼井,能同时从四个口子往上拔水,这口井就是县城最有名的田家园大井,水质水量都不错。

西南角所辖的南街路西,有国营饭店、照相馆、应县晋剧团、应县影剧院、西南角大队等单位。西街路南从东往西的,有土产日杂大楼、人民银行(全县唯一的银行)、皮麻业社、县政府招待所(唯一的县政府招待所)、五金交电公司、县粮食局(含粮食加工厂)等等。

西南角人特别精明,敢闯;应县城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商人大多出自西南角大队,所以西南角读书的孩子比不过其他几个大队。应县城不大,连今天大城市一个中等小区人数都不到,有点儿事就是全县的新闻。西南角是出新闻频率最高的区域,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新闻等等,一直给全县城人制造着街谈巷议,虽然不像现在微信传播快,但有的确有其事。当年打死王龙山应该是真的,尸体就停放在二道巷旧医院的临街房里,房里一盏幽暗的蓝色灯开着,地上躺着用布盖着的人,都说是王龙山。到底怎么死的,传得风言风语,反正人是死了。

当时的城关镇第三小学是在应县一中西校的旧址南建起的,北面就是县招待所,西南角的学生大都上三小,不过后来也乱了。上世纪末应县建设辽代街时,三小南迁,到了现址。

东北角

东北角大队区域,应该是应县城里庙宇最多的。也是城关镇四角两关唯一一个农业学大寨建起高灌的大队,牛吧。东北角西起北街,东到城墙,南自东街,北到城墙。东北角主要有两条东西走向的街巷:一条是北寺门街,解放后县委、县政府都在此巷路北;另一条巷子较短,在一小北,叫卫背后。但县委会正对着东街南北那条巷子,也就是魏家巷,似乎更出名。

应县城的扩张先是东南角,现在又是西南角,东北角到现在也没有发展到北面的公路外(过去叫左沙国防路)。东北角所辖的应县城北面有两条大渠:一条是我们经常去游泳的那条渠,人们叫三迭水,是镇子梁水库的支渠,一年四季水量充沛;一条叫小白桥的那条渠,是原护城河的北段。

北城墙和东城墙交界的东北角也有个大的水沱渊。净土寺、觉兴寺(南寺)、关帝庙、开化寺等等都在东北角,除了净土寺外,其他的都被拆了,尤其是南寺,太可惜了。关帝庙在东分校东面,后盖起了民房,还有大队的饲养院,其他的庙都没什么印象了。北寺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当地风俗,人死后三天的晚上要上庙烧香,送逝者去阴间报到,这都得去北寺办理,称作“接三”。此俗保留至今,只是上庙的时间不一定在人死后的第三天了。

东街现在已经发展成白事一条街,当地人也叫棺材街。往日的辉煌无影无踪。那时候,东街路北至西是五金交电大楼、百货二门市、大门院(里面的公产房住的都是应县有名有望的人)、副食品二门市;过了魏家巷口东,就是应县唯一的新华书店、泰和玉药店、县药材公司、城关镇第一小学、高康富修表店,再往东大部分是民居街面房。东北角南北走向的魏家巷、梁家巷、关帝庙巷都是大巷,南通东街,北接北寺门街。另外紧靠城墙还有一条窄巷,叫开化寺巷,东北角大队部紧挨着城墙。

北街路东有应县唯一的鞋厂,大部分职工是浑源籍贯,有个叫定秤所的地方是个大门院,工商税务所好像都在这里,再往北就是烈士塔了。

魏家巷南北不过几百米,南与白塔巷对过,北对县政府大门,这个巷子有几处解放前财主留下的大院,解放后成了公产房,住的基本是应县的领导干部,真正的权威巷。县政府那时随便出入,没有站岗的,进了大门,西面有个大礼堂,路东是三排瓦房,排房东是生活区,北面就是城墙了。1969年“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时期,这段北城墙基本挖空成为防空地洞,平时也没人看管,据说地洞能通到烈士塔上,还与魏家巷地洞连接,但我是一直也没有找到。小孩子们经常到北城墙地洞里瞎害,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橡胶,点着照亮,呛得眼睛直流泪,再一抹划,那个脸啊,可想而知,经常出现把衣服烧了的情况,家长发现就是一顿皮肉之苦,但从来没有听说把人烧坏的事。自那时我就留下后遗症,眼睛见风就容易流泪,也算作终身纪念吧。

梁家巷中部路东有一个过去叫武衙门的地方,后来成为南寺小学(一小)的分校,就一排房,中间有个大教室,供一小的学生上课,没有桌子没有板凳,砖当桌腿,上面放块木板就是课桌,学生自带小板凳,院子很大,一小上体育课都在这里。东面和南面开始还有些低矮的墙,后来也没了。倒是南墙外有一口大井,好像这是东北角唯一的吃水井。东街路南的党校也是一小的分校,这个院很大,南北长,东西窄,有三排东西走向的房,南面两排是教室,每排两个教室,北面临街的是老师们用的宿舍、库房等。

西北角

现在人都不会想到,当年应县木塔东北是一个大水沱渊,西北角大队中心是联社大院的位置,木塔西南西街路北的地方。城关镇四个角的大队主任都很有名,东北角周玉、西南角米成珠、东南角我父亲,就是西北角时记时忘,可能距离远的缘故吧。

西北角东起北街,西到城墙,南至西街,北到城墙。西北角人口应该是四个角最少的,面积倒都差不多。霍家巷、老仓巷和小仓巷应该是最为有名的街巷了,现在木塔广场就是。二小位于木塔的西面,木塔基座高于二小教室房顶,所以又有“二小头上长草”的说法。文革时期,木塔一层释迦牟尼佛肚子里的经书、塔院东西厢房经堂、大雄宝殿里的文物,听说主要是二小同学破四旧给毁坏的,可能因为离得近啊。最后木塔周边改造,二小也没了,不知道搬哪里去了。一小还在,就是南寺被拆没了。如果不是国务院给木塔立了文物保护碑,说不定木塔也被他们拆了。

西街路北自东向西是副食品公司转角大楼,经营糕点、油盐酱醋、水果等等,隔壁是国营理发馆。接着是安乐堂药店,主要经营中药,店里靠西套房有条炕,终年有一位老中医在炕上为病人号脉开药。再往西应县缝纫社,公安、法院、检察院都紧挨着。霍家巷口西是个大门院,其实门不大,里面两排公产房。西面就是塔前街了,西北角大队部是原“八·一”社旧址,里面有个做钢丝面的加工厂,玉米面片子吃的烦了,想改善一下生活,掏点儿加工费,压成钢丝面,还是玉米味道,没办法,当年就是这个生活水平。再往西临街住着一位叫次亮的民间老艺人,每年正月十五都要做一个灯,灯是精雕细刻,非常漂亮,这位老人非常有名,几乎全县人都要去看看。

坐落在西北角的应县木塔,是世界名塔。西北角还有一张名片,这就是中国疾控中心主任高福院士。经历了2020年疫情风波,这位老兄更是全国家喻户晓,反正我是受益匪浅。国家发展到今天,人才都是国家的宝贝,肯定要受到保护。一定要认清形势,有的可以信手拈来,但科学家,尤其是像他这样全世界疾控领域公认的顶流专家,那才是国之瑰宝。

新建路

过去,出了县城南门,是护城河,过了桥就是南关大马路。现在新建路,就是沿着这条路扩建的。南门往东的新建路叫新建东路,当然往西就是新建西路。这条路距离城墙也就不到50来米吧。如今直趟趟一条路,东接应浑公路,西接应山公路。这条路应该是六十年代修的,因为1969年“九大”的群众庆祝大会就在新建西路的大广场召开的,再早还是城外,老南关居民的居住地。

新建东路路北自西往东的单位是:良种场、百货公司、陶瓷厂、玻璃厂、应县一中、哨所。路南的单位是:土产公司、五金厂、木材公司、农机公司、乡镇局、图书馆和新华书店。东西长也不会超过一公里的样子。

说起良种场,最为深刻的是县里唯一的牲口配种站,县里各个公社、村的驴、牛、马等等都来这里配种,经常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毕竟应县是个农业大县。好像这个单位也有土地,但不知道在哪里,似乎县城周围没有。八十年代新建路全面改造,良种场没了,就地建起了当时最为繁华的新建路商场,这个商场从外面看是二层楼,实际上只有个别的办公区是二层,真正的商场是一层,只是挑高是两层玻璃窗,光线特别好,商场分为南北和东西走向两个大厅,顶上水银大吊灯(实际上是氖气灯),特别气派。有了新建路商场,县城中心东南转角楼的百货公司就没了生意,都是经营日用百货的,属于同业竞争,而且都是县百货公司的商场。东南转角楼从此每况愈下,九十年代应县城街道大改造,县城中心的四个转角楼全部销声匿迹,如果留到现在,绝对可以拍电影做场景了。当时能当个售货员那可是美差,绝大多数都有非常好的家庭背景,统购统销、计划经济年代,不论什么商品都短缺,从烟、酒、酱油、醋到自行车、半导体收音机、黑白电视机一切等等,售货员是商品进入市场的关键环节,能左右商品售给谁。小小三尺柜台,连着千家万户。

县百货公司紧邻农场的东面,坐北朝南,背靠城墙,城墙大部分挖空做了仓库,冬暖夏凉,自己用一部分,大部分是对面土产公司用来存放水果等土特产的。城墙上有通风道,青砖白灰砌,就是大夏天,通风道也是一股凉气直冲而来。洞里面绝对是避暑的好地方。一位老同学自通风道下去,在果篓里修行了一天一夜,得到真经,顿时开化。

隔壁是应县陶瓷厂,应县的陶瓷产品制造业始于七十年代,现在已经成为县里的支柱产业。应县本地制作陶瓷的原材料不多,大部分靠异地采购,能发展到今天这么大的规模,也真是奇迹,太原各大超市都有售卖,而且质量和款色都很好,属于日用品中的中上等。当年举全县之力建厂的场面仍历历在目。投产后只能生产粗瓷笨碗,最好的也就是后来的“二龙戏珠”豆绿碗,现在都是细瓷,各种餐具、工艺品应有尽有。

早先上马的玻璃厂红火了几年,就销声匿迹了,原址上新建了园丁小区,主要为东邻的应县一中老师们解决住房问题。应县一中的名气仅次于应县木塔,原因都清楚,老师好、学生好、名人多,给国家贡献大。好多年也没进过校园了,每次回老家,都多次路过,外观已经是今非昔比,从位置来看,当年的平房都变成了高楼,西面的大操场是全县城最大的运动场,也已经不复存在,都建了楼房,据说已经选了新的校址搬迁。东面北京军区通信团的哨所早已撤走。

新建路中间加了隔离栏也就是上下四车道,现在看来并不宽,但在当时这么宽的马路确实少见。新建东路路南西起农产品公司,东到县文化馆,单位有五金厂、木材公司、农机公司、体委和工会,现在新建路十字路口东南角那个商场,原来属于老南关居民的平方,好像有几个院,房屋都很破,解放应县时这里是解放军攻城的主战场,守城的国民党军队为防止解放军依托这些民房攻城,放火烧了不少房。居民们只能到处逃离,父亲一家就逃到了西南十一万变电站附近搭了个窝棚暂避战火,应县城解放后,又搬回了南关,把破房简单修理了一下就住下了。农产品公司的大门就开在这些民房的东面,坐南朝北。也就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仅有的几户居民逐渐离开了南关,在大水沱渊附近盖了新房,这些旧房全部拆除,和农产品公司联为一体。农产品公司平时很热闹,驴拉平车、马车、骆驼、手推独轮小车,络绎不绝,有送货的,也有拉货的。全县当时有十九万人,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农民,一个典型的农业县,各种农具,农产品交易基本归这里经营。从简单的铁锹、筐子、篓子、扁担到复杂的耧、耙子等等应有尽有,各种盐、煤油、麻绳、火碱等等人们生活必需品。老县城西南转角楼是公司的对外商店,负责零售。农村的供销社都从这里进货。公司有自己的马车队搞运输。

五金厂是县里为数不多的制造企业,也不是什么大工业,基本上比手工作坊强点儿,南北长,东西窄,南北有两个车间。拳头产品有土火炉、铁皮卷的烟筒、铁锹、家里灶火用的火铲子等等,好像没有什么车床,就当时自己那个见识,即使有也不认识。后来与大型兵工厂打交道多了,每每回想起五金厂,觉得那就是个手工作坊而已。

东面的木材公司,院里稀疏地堆放着一些木材,当时这些东西都属于国家计划物资,一般老百姓很难从这里批到木材。八十年改革开放老百姓大量盖房,所用的各种红松木材,如椽、檩、窗户、门、家具等,大都是由贩子们从东北等地倒腾过来的。这也培养了一大批流通领域商人,发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倒腾各种紧缺物质、贩卖衣服,白面、红薯、抱头元白菜等等,应有尽有,有差价就可以贩卖。

农机公司实际上是搞调拨的,当时农业机械非常紧缺,全县也没有多少,对外有个门市部负责经营,即使雁北地区行署给应县分派了农机指标,卖给哪个大队也是县里说了算。就是12马力的手扶拖拉机也非常难买到,我们二队有一辆,记得也是父亲找了不少人买到的;农闲时给玻璃厂、陶瓷厂等拉货搞点副业,通年也闲不住。后来又通过关系买了一辆朝鲜产的28马力的拖拉机,这一下上了档次,也是东南角大队当时唯一的四轮、方向盘拖拉机,无论载货能力、速度都大大提高。洛阳产的东方红履带式拖拉机耕地能力特别强,全城关镇也没有几辆,每年秋后耕地都要全公社统一安排,往往晚上都要加班干,晚了地就冻了。

县体委、工会和文化馆基本是一个时期建的。房子的模样都差不多。应县当年的体育事业在雁北地区十三个县中是实力很强的。七十年代末期(忘是78还是79年)山西省职工篮球赛就是在应县举办的,来自全省的职工篮球队云集一个小县城,蔚为壮观,铁三局、太钢和十三冶等等。应县作为东道主,也派队参加了比赛,最为出色的队员是大李(不知道名字,人们都这么叫)打中锋,在这些强队面前基本没有还手之力。应县为此专门建了个露天篮球场,红砖砌的,因为经费紧张,外面是三七砖墙,承重能力不够,西南角硬硬给挤塌了,采取的补救措施是外面建了好多砖墩,把外墙顶住。每场篮球赛观众爆满,票很难搞到,即使晚上比赛,巨大的吊灯也如同白昼。东城墙上的灯光球场没有围墙,前三层后三层,比赛前人们早早就拿个小板凳占好了座,那真是盛况空前。后来应县就再也没有举办过如此的盛会。

上次忘了外贸公司,这可是连着千家万户的单位。记得有两项业务特别出名,一个是收兔子,另一个是收文物。当时雁北地区是出口兔肉的大户,也不知道出口去了什么地方,应县几乎家家户户养兔子,然后卖给外贸公司,赚点儿孩子们上学的书费。他们宰杀后,兔头不要,再返销给老百姓,二分钱一只。平时也不收兔子,因为没有冷库储藏,到了冬天,兔子也养肥了,也能储藏了。人们买回兔头过年煮上一锅,也很美。大同的五香兔头居然发展成为大产业,远近闻名,也是历史的产物。一个瘦瘦的小老头,站在水泥柜台后面,戴着一副黑边眼镜,摆弄着人们带来售卖的文物,验货定价就是他一个人,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最后到了哪里?

新建西路东起南关十字街,西到麻纺厂,全长不会超过半公里,路北是应县饭店(旅馆)、南门外广场、城关镇第三小学(原来的西校)、自来水公司、工程队、长途汽车站、预制厂、水利局打井队、麻纺厂的家属区等等。路南是印刷厂、手管局(二轻局)、电业局、棉织厂、县医院、物资局、应县酒厂、麻纺厂等等。

严格意义上说,应县饭店属于南街,应该是坐西朝东,院南是围墙,距离新建路还有几十米远,但是一片空地,也算是新建路上的单位吧。坐西朝东的门面房是饭铺,院里北、西、南三面是客房和办公区。这应该是应县城内最大的对外旅店了。西街的县招待所一般不对外。南来的、北往的、跑生意的、办事的民间人士一般住这里。这个单位有一位名人家喻户晓,就是县篮球队的一号,人们习惯叫他大李,因为个头高,篮球打得好。不知原来是哪个村的,考入县体校打篮球,毕业后分配到应县饭店,这人身体高大,饭量自然也大,当时粮食短缺,在饭铺工作,单位管饭,真实情况是不是这样不知道,只是大家的猜测,大李在饭铺工作千真万确,我是见过的。

七十年代后期,各种群众大会家常便饭,饭铺西面的南门外广场经常红旗猎猎,人山人海,来自全县的农民、工人、学生、干部等等义愤填膺,有时也激动万分。广场北面有一座坐北朝南背靠城墙的大舞台,台上的主角时而工宣队,时而红卫兵,时而贫下中农代表,时而革委会的领导,热闹得很。全县19个公社都有文艺宣传队,每年都要在这里汇报表演,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龙江颂,破四旧树新风节目、各种舞、说唱等等。像《打金枝》《打渔杀家》《铡美案》以及村里的耍孩儿等等旧戏都是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以后的事了。每年农历七月初开始的应县骡马大会都在这里举办,这也是应县属于北方农业城镇的显著特点,来自内蒙古、东北、河北、陕西等等地方的骡马贩子云集而来,马、牛和驴等农耕大牲畜为主,会期一般半个月。县城里大饭店、旅馆肯定容纳不下这么多客人和牲畜,城里的老百姓腾出住房出租,院里拴牲畜、房屋住人,大多数给客人管饭挣工钱。附近的八里坡、城下庄、三里宅、城西铺等村庄也住了不少客人。牲畜牙子更是活跃非凡,所谓牙子就是买卖双方的中间人,负责对牲畜的鉴定、价格的撮合等,中间拿劳务费。这个职业后手很大,有时还要赚差价。当然了,随着买卖双方的不断交流和比对,牙子的空间越来越小,劳务费还是必须的。后来骡马大会就改为物资交流会了,应县人习惯叫“起会”,我看叫大杂烩更合适,原来牲畜交易规模越来越小,新兴出现倒卖物资、贩卖衣服日常用品、杂技表演、唱戏、歌舞表演、走亲串友、卖凉粉、羊杂黄糕的等等,应有尽有。

城关镇第三小学是在应县西校的基础上建的,西校在应县一中建起后逐渐废除,学生老师都去了新校区。三小也是带帽小学,所谓带帽就是小学、初中都有。县城里当时有第一、二、三小学和东关、西关五所小学,前三所都是带帽的,后两所没有初中。

我们城关镇第一小学进驻的工宣队的代表就是预制厂的一位师傅,姓什么忘了,给学生老师们做过好几次报告,学校的校办电线杆厂就是在他的支持下办起来的,原来有个做麻炮的小厂,在南寺大殿后面的小后院,后来因为安全问题停办。电线杆车间就在南寺大殿里,西墙开了个门,两台电动转模摆放在殿里,当时人们不大懂保护文物,寺里墙上的壁画原来破四旧时用报纸糊的严严实实,看不出来,建车间时,拆得乱七八糟,均造破坏。打石子、捣钢筋是基础工序,粗活;烧锅炉、车间里做电线杆属于技术活;无论哪个工种,都有定额,钢筋要直,没有折,石头子要大小均匀,不能太大。一进学校大门校园里西就是石料场,叮叮当当的打石子声不绝于耳,后面教室前后都是捣钢筋的场所。大寺东面是锅炉房,为车间做电线杆提供蒸汽。那时时髦工农兵进驻学校,学生们学工、学农、学军蔚然成风,校园里一派热闹的情景,当然了课还是要上的。学校院里到处堆放着电线杆成品,等着售卖。我们学校在全县那也是学工的典型,不仅学了工,估计经济效益也不错吧。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规划的南门外新建路,历经50多年仍然是应县城最为繁华的街道,尤以新建路十字街为中心。西南角原为一个大水坑,坑南是印刷厂,西面是手工业管理局。有点儿类似太原市的迎泽公园,只不过省会城市有钱,建了公园,应县没有经济实力,把坑填了建房卖钱而已。

印刷厂也是个手工作坊,只能印刷些单据、稿纸之类极其简单的东西,小学教材也全部是外地购买。县里发的文件之类基本上是蜡板油印,铅字排版印刷那是传说。手工业管理局人们习惯称之为手管局,管理着像旧西街的皮麻业社、鞋厂等等这些小型的手工作坊,这些单位的老工人大多是解放前城里私人店铺的技术人员,他们一般没有土地,公私合营就成了国家公职人员,特别之处在于他们都成了非农户口,享受了城市市民的待遇,那个年代,农民基本靠天吃饭,收成没有保障,这些非农户的孩子无论在安排工作就业还是参军入伍都有特殊照顾,似乎感觉高人一等;农民的孩子再优秀也只能种地,参军的指标很少,高考制度被取消,那时是推荐上大学,公社干部、大队干部依次排队,老百姓的孩子很难有机会轮到。1977年恢复高考,从根本上改变了国家选用人才的机制,同时也彻底改变我们这些农民孩子的人生轨迹。

当年县城里有两个规模医院,人民医院最大,旧东街城关镇医院次之。实际上那个年代住医院的并不多,下面各个公社都有医院,村里大队有赤脚医生,打针输液赤脚医生就能干,简单的头痛感冒赤脚医生也能开药卖药,人们一般不去医院;赤脚医生是一个很特别的岗位,平时就是普通农民,下地种田,有病人才是医生,挣工分,大队分粮,打针输液算工分,不和病人收钱,大多数情况是一年大队给个定额工分,出地劳动另计,累计起来也不会超过一个好劳力的工分。这些人都是公社注册,大队管理,定期还到指定医院培训学习,岗位非常稳定,即使换了大队干部,赤脚医生一般也不会随便被换掉。县医院规模很小,坐南门朝北,院里都是平房,南北两排,一台X光机可能是最为先进的设备了。那时生孩子绝大多数在家里请接生婆,就是县城里也是如此,只有极个别的干部、领导和特殊情况才去医院。

药材公司原来在旧东街,我们学校旁边,大门院,听老人们讲,这个地方曾被守城乔军做过军火库,解放后做了药材公司,临街的药店叫泰和玉,院里是仓库、办公的地方。后来迁到了新建路,实际上大门朝西。应县盛产党参和黄芪,药材公司院很大,每年后秋,收购回来的党参和黄芪就在这里进行初加工,雇佣大量的临时工,时间大约一个月到四十天左右,白天太阳出来在外面晾晒,晚上再收回仓库,反反复复,符合水分标准后,根据粗细、长短、品相,用细绳捆成一个个小捆,入库出售给指定的制药厂。临时工们来自各个大队,一般分为3人一组,根据工作成绩发放工钱,好的一天能整个一元多,差的也就几毛。打工时间受天气、收成影响。

棉织厂也算应县当年最为有规模的大企业了,纺织印染都干,绝大部分是女工,也是安排非农户子女的大户。西面的应县地方国营酒厂,名气是所有企业里最大的,梨花村品牌远销东北、内蒙,效益最好。后来商标被东北人抢注,改为梨花老窖。厂长老赵一手把企业做大,后来提拔为副县长、人大主任。听说在山西省制酒行业中,规模和效益多年排名第二,仅次于山西汾酒,也是应县的利税大户。

应县麻纺厂(也叫红麻厂)无论在设计和建设规模上堪称当时的一个奇迹。路南是厂区,路北对面是生活区;这在应县历史上没有过。从建设到投产,吸收了大量当地和外地插队知识青年,北京天津的都有,这些人的见识广泛,不仅给这个企业带来了新气象,对应县城的方方面面的影响也是深远的,用死水微澜比喻不知道合不合适。这个厂的产品就是麻袋,所用材料是红麻杆剥下的皮纤维,为解决材料问题,全县大量种植红麻。红麻收割后,在水里浸泡,俗称沤麻,皮和杆渐渐分离,人工把皮剥下来,晾干打捆,工厂里再深加工,去除杂质,干净的麻纤维纺成线,最后就是纺机上织成粗麻布,人工缝成麻袋。高大的车间里一台台织布机代表了新型工业,红麻厂也是红极一时啊。生活区同时建了职工大礼堂,一排排整齐的宿舍,虽然是平房,但都是蓝砖砌的,房顶用的是蓝色的板瓦,院里建有自来水塔供水,就当年的条件而言,绝对是现代化的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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